“待会儿Evil醒来问起，就说我跟戴拿去光之国了。”临行前迪迦的目光滞留于紧闭的卧室门，悄声嘱咐盖亚和阿古茹，口吻淡漠得仿佛陈述与自己不相干的闲杂事。

“隐瞒一时有什么意义呢？”盖亚娴熟地收拾锅碗瓢盆，他不是喜欢指手画脚的奥，不到极其不赞成的地步，他断然不会对别人的私事提出质疑。“你应该告诉他，哪怕留条便签都好，一旦你……也好让他有心理准备。”

【资料图】

“给他知道，一定会不顾一切来找我吧。”迪迦莞尔，“他眼睛那么漂亮，我怎么舍得？”

“你俩狂睡三千万年睡迷糊了到现在都没醒透是吧？”阿古茹打厨房探出头，坚定的反对态度像煮沸的粥“噗噜噗噜”骂骂咧咧地往锅外呲。“如果是我和盖亚，我们的首选必然是研发一款能抵御致盲射线的装备。”

“说得好。五天了，装备呢？”迪迦反诘。

“正在研发中……”盖亚心虚地抓了把后脑勺，“所有炼金之星成员都已发动，一部分致力于探索抵御该射线的技术，其余人员负责研究遭受射线攻击之后如何恢复视觉。”

“光之国科技局也在进行这两项工作。警备队连日损兵折将，总部异常重视，有小道消息称泰罗气得差点一咬牙一跺脚下场玩自爆。据战场归来的伤员所述，怪兽本身并不强劲，棘手之处在于它的致盲射线，无论身体哪个部位，一旦被击中，都会导致失明。”戴拿道，“目前为止根本没有找到治愈的方式，别说你们炼金之星，炼鿏之星来了都不一定成。”

“正因为大家都束手无策所以决定一个个的赶着送是吧？”阿古茹表情非常难看。

“别担心，我俩一起上阵能有什么差池？”戴拿大拇指高高竖起，像精神抖擞的旗帜：“你俩只管在家等着我和迪迦凯旋的好消息吧！”

盖亚阿古茹并未迎来捷报，虫洞开启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有灰头土脸眼含悲愤的戴拿，臂弯里躺着双目无光、计时器腥红、失去意识的迪迦。

“我早上说什么来着？”阿古茹沉痛叹气，匆匆上前验看迪迦伤势。

“某人可是自信得很呐。”盖亚从戴拿手里接过迪迦，奚落道。

“Evil还没醒吗？”戴拿岔开话题。

“鬼知道迪迦出门前给他打了多大剂量的麻药，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。”阿古茹配合盖亚将迪迦安置在治疗机上，无奈地回答。

凭迪迦的力量，致盲射线远不足以引起昏迷，但是迪迦身上存在不少物理击打留下的清晰伤痕。“你俩遭遇了什么才搞成这副鬼样子？”盖亚看不懂。

“我们对上了两只怪兽。”戴拿随手拖了把椅子岔开腿胡乱坐下，接过阿古茹甩来的湿巾小心翼翼抹去伤口边缘的污渍，为自己释放治愈光束。“小的那只动作灵敏，不过除去致盲似乎没其他本事，大的那只八成不存在远程技能，只擅长近战，力气大得出奇，迪迦切换强力型竟然无法压制它。”

“两只？”盖亚和阿古茹为迪迦输送光线的动作卡顿了一拍，“奇怪，先前怎么没听说过有两只？”

“它们是共生关系，不轻易分离，要不是迪迦一哉佩利敖下去歪打正着攻击在它俩合体的位置，恰好将两只怪兽撕开，我们也无法得知实况。”

“戴拿，说说看你是怎么躲过致盲光线的？”

“我哪有那么大本事？是迪迦，他给我抵挡了两次，我真不敢相信第二发射线过来的时候他听声辨位精准拦在我背后。”

“这么说来你得庆幸Evil这会儿还没醒。”盖亚挖苦，“否则我们半小时之内绝对可以替你收尸。”

源于地球的柔和光芒架成桥梁穿过额前水晶没入迪迦的身体，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，计时器恢复澄澈的蓝色，胸膛亦开始平稳起伏，唯独黯淡的眼灯永远失去了明亮。

“感觉怎么样？”戴拿盖亚阿古茹挤成一团紧张地注视着迪迦。

“有哪疼吗？”盖亚问。

“眩晕吗？”阿古茹问。

“能看见东西吗？”戴拿在迪迦眼前划了划手。

“不疼，不晕，看不见。”迪迦揉了揉太阳穴机械开口，沙哑的嗓音气若游丝，思考问题对于他来说似乎有些吃力，但他依然强撑着坐起问出自己最关心的：“Evil呢？他知道了吗？”

“他？”为迪迦输送光线并不会抽空阿古茹的力量，反是迪迦的问题令他陡然身心俱疲，因而他不打算给迪迦留情面，当即耿直答道：“虽然这种时候批评你不太合适，但必须说你打麻药也该有个限度，过量有影响智力的风险，你不希望Evil变成大傻子吧。”

“怎么会那么严重？我只用了一点点，我想他差不多该醒了。”迪迦故作轻松地笑笑：“让他看见我这幅样子，一定又要说我没好好爱惜自己。”

“你知道就行。”Evil冷冷的声音从卧室门口传来。

“抱歉。”迪迦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Evil，他宁可Evil像平日里同戴拿拌嘴一样嚷嚷着朝他抱怨几句，而不是来到他面前强压下指尖的颤抖捧着他的脸默默不语。

“我并非有意要你心疼，Evil，我很抱歉。”

“你跟我说‘抱歉’？”Evil的声音飘忽在破碎的边缘，“你弄瞎了自己，跟我说抱歉？”

“瞒着你是我不对，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？”迪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，嗫嚅着缩了缩脖子，然而想象中的嗔怪并未降临，Evil的气息劈头盖脸向他涌袭来，下一秒他被熟悉的温度紧紧环绕。“傻瓜，我怎么会生你的气？我只想让你重见光明，迪迦，我一定要让你重见光明。”Evil的手掠过他的后颈和肩背，他恍惚忆起雪天里Evil特意从背后追上他，细致地为他系好的围巾，绵软多情，正如此刻Evil宽厚手掌的摩挲，爱抚着他每一根紧绷的神经，揉开他陷入黑暗的所有惊惶与不安。“别怕，有我在，我永远在你身边。”Evil在他耳边低语，暖融融的气息喷洒在耳畔，很踏实，就像每个寒夜他身披朔风回到家，Evil总会为他端上香甜的热牛奶。他在Evil怀里逐渐放松，哪怕余生不见微光，有Evil陪着，他知道自己的幸福依然不会有丝毫缺失。

“虽然对于我们而言精神意志可以产生强大的力量，但妄想真爱治愈一切还是过于离谱，如果你俩遇事不决将希望寄托于唯心哲学，我劝二位还是趁早断了这方面的念想。”阿古茹原本懒得与两只超古代唯心老登西多费口舌，但是他看天感到别扭，看地感到别扭，视线旋转一周，选择了忠言逆耳。

“没有路的地方，我会自己走出一条出来。”Evil低喃。

“你想干什么？你别乱来！”迪迦慌了，他太了解枕边耳鬓厮磨的爱人，每当Evil用冷静到毫无波澜的方式说话，就表明做好了孤注一掷的觉悟。迪迦来不及阻止，他颈侧传来酸涩的刺痛，是早晨用剩的半管麻药，被Evil一气全部注入了他体内，陷入虚无之前，他只隐隐听到Evil似远又近的一句“对不起，迪迦，早上你也麻晕了我，现在，我们扯平。”

扯平？

这算什么扯平！

迪迦迷迷糊糊醒来，Evil正坐在床边平静地握着他的手，而那双蓝色眼眸，那双他所迷恋的勾魂摄魄的蓝色眼眸，却意外地黯淡失色。“你背着我去战斗了吗？”迪迦猛然从被窝里弹起，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扑到Evil胸前：“太乱来了，太乱来了，我们之间至少要留一个……”

至少要留一个眼睛能看见的。

可是他看得见Evil，看得见他们的卧室，也看得见穿过窗帘缝隙的阳光。迪迦猛然意识到什么，他跳下床掰开衣柜门失魂落魄地站在穿衣镜前，镜中倒映出一个面容清丽的奥，湛蓝色双眼恍若盛夏暴雨濯洗过的晴空，可在迪迦心目中，这样的画面却令他感到肝肠寸断触目惊心。

“迪迦，你能看到了对吗？你是不是可以看到了？”Evil的嘴角勾起欣慰的弧度，他的声音很有精神，很难相信这样的语气出自一位新近失明之人。

“是的，我能看到了。”他呆呆凝视着向他微笑的爱人，短短一天仿佛大梦一场。安静，死神降临般的安静，他不知道Evil坐在这样的死寂中等待他苏醒等了多久，他只知道自己睁开眼的刹那，Evil的掌心，Evil覆于他手背的掌心，正源源不断向他传递生命的鲜活与安康的喜悦。

卧室的陈设依然如昨，唯一不同的只有Evil脸上令他揪心的盲眼，就好像命运的转轮被神秘力量拧松了重组，陷入无边黑暗的一方由他转变为Evil。他记得Evil蜕变为光的那日曾亲口告诉他，尽管居于黑暗，自己其实很怕黑，很怕很怕黑。当时他对Evil说了什么呢？他说，“别怕，从今往后，我会把我见过的所有光都摊开在你面前，你再也不会回到旧日的噩梦。”

浪漫吗？

深情吗？

有多浪漫就有多可笑。

有多深情就有多讽刺。

如果不是他早上执意要去战斗……

“你疯了。”迪迦强忍着落泪的冲动，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像龙卷风将他裹挟，他几乎瘫软在地。“你疯了，Evil。”

“我没有疯，这是目前唯一治愈你视力的方式。”Evil出奇平静，就像躺在床上随口讨论第二天的菜单。“我可以慢慢等科技局或者别的什么组织研究出治疗方式，哪怕等一千年，两千年，五千年，乃至一万年也无所谓。但是你不一样，你是迪迦，你是大家最喜欢的迪迦，你是希望，你是照亮黑暗的光，是驱逐邪恶的英雄，你还有很多很多要做的事情，你比我更需要这双眼睛。”

“你也是光啊，Evil，你也是光。”剧烈的悲伤令迪迦颅内晕晕沉沉，他踉跄一步，醉汉似地跪倒在地。

“迪迦，你怎么了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Evil听见倒地声迅速站起，他想要跑到迪迦身边扶起迪迦，可惜他看不见，他懊恼自己手术前没轻没重给迪迦打了那么多麻药，这东西伤身。

“别担心，我没事。”迪迦拼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，他的心缩成了一团，可是他不能哭泣，他不愿意用Evil的眼睛落泪，但Evil接下来的动作却把他逗地笑出了声，没来得及逆流的泪珠伴着他的笑，簌簌从眼眶里大颗大颗砸向地面。“老婆，抱抱。”Evil歪歪头像孩子一样朝他伸出手，他不假思索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奔向Evil的怀抱，那是他的港湾，他最眷恋的温柔乡。

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手感这么棒？”Evil捏捏他的腰，他的腹部，他的臀，“咯咯”傻笑。

拙劣的演技，无比拙劣的演技，明明是不擅长说笑的家伙，却使劲在想办法哄他开心。怎么会这样呢？迪迦想不明白，这种情况下，应该由他安抚失去视力的Evil才对，为什么自己反而成为情绪差点崩溃的一方，还要从Evil身上汲取力量？

他仰起头与Evil接吻，抛开全部羞怯，用Evil最喜欢最无法招架的方式，在Evil身上燃起簇簇火苗。

“真想看看你这1副1热1情1主1动1的1模1样，一定很诱1人。”Evil顺着迪迦拉扯的力道摔上1床，迪迦的气息像跌落的天花板压了下来，他的躁1动被纳1入一个滑1腻1润1泽的所在，极致旖旎的柔软紧紧拥抱着他，深深包容着他的喜怒哀乐，他们追1逐1彼1此1的1唇1舌如同两条干涸车辙里的鱼，在未知的明天到来之前抵1死1缠1绵。

“妹的！亏咱仨还对他俩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提心吊胆牵肠挂肚，感情他俩搁这儿原地表演泰迪成精！”戴拿扒着门几欲挠墙。

“嘘——你懂什么？”阿古茹低声呵止。

“说起来Evil前天还在抱怨迪迦过度矜持从来不肯主动。”

“能不能少讲两句？”要不是阿古茹在场，戴拿铁定给盖亚橘子瓣似的脑袋上来颗大栗子。

“你们说手术前Evil最后一次看着迪迦的时候，他在想什么呢？”戴拿自言自语，然后他收获了山海惊混合双打。

说实话，凝视迪迦的那会儿，Evil并没有想太多，他只是害怕盲得久了忘记迪迦的模样，所以他将迪迦的每一寸都细细在眼中勾勒，然后传递到心的最深处。

这之前他狠狠花了一番唇舌才让盖亚他们答应下来这场换眼尝试。

“迪迦说他好喜欢你的眼睛，他不忍心你的眼睛失去光亮。”盖亚将迪迦早上的话传达给Evil。

“但是迪迦看不见了，他看不见了，盖亚，他看不见了！这双眼睛无论生得怎样，没有了注视着它的人，都将失去意义。”

“Evil！你不是为了迪迦而活！我们是奥特战士，这个宇宙……”

“不为了他，我宁可自己不存在。”Evil粗暴打断戴拿的反驳，“世界从何而来又向着怎样的终点奔赴，生命有何意义，光的纽带又有何意义，身为光之巨人应当肩负怎样的使命，说实话，我现在根本没有兴趣去思考。我只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了。我只要他重见光明。我本就自黑暗中来，失明对我而言有什么好怕的？”

“你有没有想过手术失败的可能？”阿古茹提醒。

“我相信你和盖亚。”Evil极难得许人，盖亚没想到为了迪迦他对阿古茹的赞扬张口就来。

“一旦开始，就不容许你后悔了。”盖亚最后征求Evil的确认。

“嘘。”Evil做了个噤声手势，“你们看，迪迦他，真的很美。”

盖亚和阿古茹对视苦笑。

所谓的抵御致盲射线的装备，一直到那两只怪兽被迪迦扬了都没有开发出来，说扬了也并不准确，迪迦留了小的半条命拿给科技局研究去了，虽然治疗方法仍在艰难摸索中，但好歹比先前有了眉目。至于迪迦第二次战斗如何顺利躲过致盲光线，盖亚阿古茹讳莫如深，非是好奇的话，问戴拿去吧。

戴拿：也没什么，就是Evil那小子不放心迪迦，吵着闹着要跟去战场，我寻思你一瞎子你去能干啥啊？结果这小子不乐意了，他非要说我歧视他，说什么他眼睛废了又不是奥废了，不带他过去他就卸了我两条腿，没办法我只好把他带过去，结果这丫一到场就拿自己当肉盾，实力演示啥叫“光脚的不怕穿鞋的”，仗着瞎了不怕再接光线，三拳两脚把那小东西给捶个半死，害我回去给迪迦臭骂一顿。你也别问为什么大家都说是迪迦揍死了怪兽，因为那片地区的居民被疏散好多天，新闻通知他们怪兽被除可以回家的时候，报导画面里只有迪迦，我跟Evil早溜了。讲真，这事儿以后吧，我每天对着个残疾奥我心里真不是滋味，他对迪迦那么好，是吧，我以前还怀疑他接近迪迦动机不纯经常跟他闹矛盾。我其实想跟他道歉来着，但是又拉不下这个面子。唉！算了算了凑合着过吧。